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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联话》的隐藏剧情(4):上海有条愚园路

2022-07-23 23:26:03王维灏白藏阁 0条评论

在上海的静安寺附近,有一条小马路叫愚园路,这条马路位于市中心,却又闹中取静,不论是宜居性还是便利性还是稀缺性,这里都属于魔都的顶级地段,那里的房屋住宅普通人基本上就不要去想了,当然偶尔经过看看还是可以的。


既然叫愚园路,一般来说原来应该有个愚园,恰好在《对联话》就提到了这个愚园,而且还不止一联,使我们可以看到当年愚园之胜。这里就沿着《对联话》的内容,来探访一番这个现在已经不存在的园子吧。


首先是一副愚园花神阁联,作者是刘树屏:

花花叶叶,翠翠红红,惟尔神着意扶持,不教雨雨风风,清清冷冷;

鲽鲽鹣鹣,生生世世,愿有情都成眷属,长此朝朝暮暮,喜喜欢欢。

吴恭亨评价此联“连用十六叠字,亦一奇格”。


先介绍一下刘树屏,因为接下来的愚园的联也都是他题的,所以有必要认识一下这个作者。刘叔屏,字葆良,号雨溪,生于咸丰七年,卒于1917年,江苏武进县人(今常州市武进区)。光绪十六年庚寅恩科第三甲进士。同年五月,改翰林院庶吉士。光绪十八年五月,散馆,授翰林院检讨。甲午战争后,提倡教育改革。调任安徽候补道,创办皖南中学。不久,代理南洋公学监督。清光绪二十八年冬南洋公学发生“墨水瓶事件”后,刘出任公学总理。他根据盛宣怀的指示和自己办学的经验,公布了《整顿学堂条陈十则》,同时又改监院为斋务长,下设监学官、检查官,加强了对学生的管理。光绪二十九年,经盛宣怀保荐,任津浦铁路南段总办。民国后隐居不出,民国六年卒。


曾经的愚园,位于愚园路近常德路一带,这里最初是一座马棚。旧说沪北园林,首拥张园、愚园二园,而二园之前有申园,在静安寺路今愚园附近。当辟园之初,有“公一马房”者,局面极大,车辆亦多,然马车行寻常商贾雇而坐者寥寥无几,主人虑折阅,遂辟此园,为招徕之计,果如所谋,获利颇厚。申园以中国传统园林布局为主,但是里面的许多建筑物是西洋风格,是一个综合性游乐园。后来,这个申园停业了,有人在申园旧址上修建了“愚园”。是园向为镇海叶氏产,后经阳湖刘氏以银十一万两,向叶氏得之。游者入门时须纳资一角,藉此为补助常年修理费云。


1910年版《上海指南·卷五·园林》记载:愚园,在静安寺路西首,赫德路(常德路)八号。入门,过小桥,见有一楼,楼前多乔木,有紫藤一棚,绝佳。楼后有池,池上有小亭,曰“如舫”。过此即为“敦雅堂”,后为假山,石笋不少,山上为“花神阁”,有闽人辜鸿铭英诗及德诗石刻在焉。池之东、西两旁富亭榭。楼之向北隅复有小楼,曰“飞云”。楼西为球场,场之东北隅为弹子房,弹子房之东为鹿柴虎栅,西为唐花室。游资每人一角,茶资每碗二角,果品每碟一角,兼售点心。


兴盛时的愚园占地面积约五十亩,大致上相当于庙弄(今静安寺与久光百货之间的通道)以东,静安寺路、常德路、愚园路所围的地方,其大门开在常德路上。


刘树屏写愚园花神阁的这一联,看起来香艳无比,然而立意稍显浅白,皆直述其事,上联写感恩花神护佑花草,下联写祈愿夫妻情侣和睦,惟用叠字而使之略为出彩。


接下去是刘树屏写的集骚联,写尽了愚园当时的奢华胜景:

蕙带荷衣,偃蹇姣服;

兰橑桂栋,芳菲满堂。


本联为集楚辞联,蕙带荷衣,出自《九歌•少司命》“荷衣兮蕙带,儵而来兮忽而逝;”偃蹇姣服,出自《九歌•东皇太一》“灵偃蹇兮姣服,芳菲菲兮满堂;”兰橑桂栋,出自《九歌•湘夫人》:“桂栋兮兰橑,辛夷楣兮葯房。”芳菲满堂, 出自《九歌•东皇太一》“灵偃蹇兮姣服,芳菲菲兮满堂。”


接下去的这联带有非常浓厚的民国风,是刘树屏题愚园中某楼的联:

新居拓静安寺之旁,频年艺竹栽花,敢上规开府梨桃,征君松竹;

空气自太平洋而至,几辈凭栏把酒,尽消受管弦夜月,纨绮清风。


上联首先切以地理位置,静安寺为上海的一个知名寺庙,当时应该已经成为了地标建筑,愚园恰离此不远。联中拉了两位古人:开府指庾信,庾信的《小园赋》中有“犹得敧侧八九丈,纵横数十步,榆柳两三行,梨桃百余树。”“枣酸梨酢,桃榹李薁”,以此园比作庾信的小园;征君,又叫征士,隐者之意,最有名的当然就是陶渊明,颜延之为陶渊明写的诔文就叫《陶征士诔》。陶渊明《归去来兮辞》中有“三径就荒,松菊犹存”,辛弃疾《生查子》有“松菊陶潜宅”,后人有集句联 “松竹陶潜宅,诗书孟子邻”,这里有以陶潜自比之意。下联放大了视角,空气自太平洋而至写出了上海的地理位置和海洋性气候,犹隐含接受外来新鲜空气之意。几辈凭栏把酒,指的是老中青几辈人一起凭栏把酒,然后夜宴笙歌,华服清风,写的是此楼的享乐盛况。


最后是一副有明确目的的联,这类联还是比较少见的:

柳州媚古沿愚谷;

庾信投闲赋小园。

吴恭亨记载“又有欲改愚园为愉园或娱园者”,评价是“胸次超迈,旨近而味远。”


此联为嵌字联,嵌入了愚园二字。此联也不是一般的题署联,而是对一件事情发表意见而写,这个在各联中较为少见,刘树屏鲜明地用对联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上联用柳宗元《愚溪诗序》之事:“古有愚公谷,今予家是溪,而名莫能定,士之居者,犹龂龂然,不可以不更也,故更之为愚溪。”意思是要像柳宗元一样,因为“媚古”而使用这个“愚”字。下联用庾信《小园赋》之事:“余有数亩敝庐,寂寞人外,聊以拟伏腊,聊以避风霜。虽复晏婴近市,不求朝夕之利;潘岳面城,且适闲居之乐。况乃黄鹤戒露,非有意于轮轩;爰居避风,本无情于钟鼓。”意思是像庾信一样,有此园并非为了愉悦或者娱乐,言下之意就是不愿改名为愉园或娱园。上下联结合在一起,明确表示自己反对此园改名为愉园或娱园,且均以古人典故述事,故吴说“胸次超迈,旨近而味远”。


大约很多年前,有一段时间笔者几乎每天都会经过愚园路,看着那里的房子表达着自己的羡慕嫉妒恨。不过那时候尚不知有《对联话》,也无从得知愚园路的由来,而如今能在对联话里看到关于愚园的隐藏剧情,当然很为家乡自豪。至于选择这个隐藏剧情还有一点好处,就是前面的几个隐藏剧情都是沉重的悲剧,希望看这个剧情能够让大家舒缓一下心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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