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春节,大街小巷里卖对联的摊点比比皆是。款式多样,内容各色的对联随风摇摆,真是一道夺人眼球的亮丽风景线。让很多置办年货的顾客心花怒放,免不了驻足欣赏一番。对于对联,我还是有很多感触的,因为她给我的回忆是有一定分量的,这些回忆里都有父亲的影子。
父亲年轻时候上过高中,在同龄人里是不折不扣的文化人。不知道是遗传的因素,还是熏陶的原因,父亲写的一手漂亮的字。据家里人讲,我的祖父就是一个文化人,而且喜欢舞文弄墨,一手遒劲有力的柳体书法让他的字迹留存于村里人家的街门、墙壁上。如此讲来父亲能够书写毛笔字也就不足为奇了,在七八十年代手写对联的年代里,父亲就成为了村里书写对联的能人了。
从我记事起,一进腊月,村里搁夹两张红纸,来家求父亲写对联的村民络绎不绝。父亲为人友好,不会摆谱,不会刁难,总是满脸堆笑的收下,然后给对方递上一支香烟。
对联的内容需要润色揣摩,父亲毕竟文化有限,感觉有些力不从心。他便趁着空闲一遍又一遍的跑新华书店,找合适的对联书籍,就为了能选出立意深,用词好,内容精的对联来,也可算是用心了。
割纸是书写对联的第一道程序,需要事先谋算。需要多大尺码的,几个字的,街门上的还是房屋上的,纸张够不够用,这些都是需要考虑的。如果欠缺的话,父亲就再算算,想方设法做到尽量不浪费,多余的疙瘩瘩小块就写了喜帖,福字。这一繁琐且颇费脑筋的程序父亲都做得事无巨细,从不马虎。
我们姊妹三个成了父亲的得力帮手。白天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晚上吃过晚饭,父亲周集我们开始写对联。悬吊着昏黄的白炽灯下,铺着油布的土炕上,摆满了毛笔,墨汁,父亲大笔一挥,边写边给我们讲述对联内容,谈到尽兴处,免不了一阵欢笑。父亲挑选的对联内容贴近生活,很值得玩味揣摩。
对联写好因为墨汁未干,需要晾晒。我们家门厅里,卧室里,偏房里就都摆满了对联。每副对联都需要记清楚,不能混杂,我们姊妹各司其职,各管所辖,等着墨汁风干,拾掇好,各家搁卷成各家的,写好姓名。
如此忙碌的写对联日子持续了将近二十年。父亲因为工作的原因也很少去写对联了,但是父亲的写字功夫一直不倒,他坚持天天写,日日练,这种精神对我们影响很大。
2015年的腊月,赋闲在家的父亲突然萌生了街头卖对联的想法。我们百般阻拦都无济于事,他指派我在执法大队工作的姐夫给他拾闹两块摊点,要我帮他进货,他带着母亲开始了卖对联。腊月里的天气格外寒冷,风又大,我们都搞不清楚父亲是怎么想的,年纪大了的父亲性格开始变得烦躁,我们都尽量跟着他的节奏走,这样的流水账一直持续到了大年三十才结束,我们没有细算收入,但看到父亲满脸笑容,手舞足蹈的样子时,又感觉到父亲的确是乐在其中了。
第二年夏天,父亲就遭遇车祸去世了。我们事后都说过父亲卖对联的反常,我们全家人因为他的想法围着他转,就是他最后的心愿,他的妻子,儿女跟着他转,他是幸福的,满足的。
农村有这样的习俗,家里老下人三年里是不允许贴对联的。父亲走后的这两年里,我们过年不贴对联,不挂灯笼,不燃鞭炮,每每时头八节给父亲灵位前燃上香烛,斟上美酒,端上他最爱吃的饺子,和他说上一些心里话,才会觉得父亲没有走。和他有关的对联故事也会一幕幕的浮现在我的脑海,久久不能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