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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建军:探索“借对”之美

2019-08-23 22:16:51张建军联斋 0条评论

张建军,男,湖南邵东人,现居浙江宁波,民商法学研究生,高级经济师,做过教师、律师,现为大型国有企业公司律师,中国交通企业管理协会法律咨询委员会专家,仲裁员,中国楹联学会会员,法学论文、诗词楹联作品偶有发表和获奖。联斋特邀联家。


借对,也叫假对,或假借对,据百度百科解释,它是修辞中对仗一种,它是通过借义或借音等手段来达到对仗工整的目的。

在近体诗词中,借对运用广泛,有人曾专门研究过杜甫律诗中的借对手法,发现杜诗中借对比比皆是,借音的如:“生理何颜面,忧端且岁时”(《得弟消息二首(其二)》),“理”借为同音字“里”,与“端”字构成方位类的对仗;“枸杞因吾有,鸡栖奈汝何”(《恶树》)宋·邵博《邵氏闻见后录》云:“唐诗家有假对律……如杜子美‘枸杞因吾有,鸡栖奈汝何?’”“鸡栖:皂荚树一名鸡栖。”“枸杞”借音“狗起”,与“鸡栖”相对,“枸”借音“狗”,与“鸡”字面义构成鸟兽虫鱼类的对仗。借义的如:“酒债寻常行处有,人生七十古来稀”(《曲江二首(其二)》),古代“八尺曰寻,倍寻曰常”,借“寻常”字面表数量的另一义,与“七十”构成数目类的对仗;“竹叶於人既无分,菊花从此不须开”(《九日五首(其一)》),南宋·严羽《沧浪诗话·诗体》云:“有借对,……少陵‘竹叶於人既无分,菊花从此不须开’,是也”,“竹叶”这里是酒名,但用其字面义,与“菊花”构成草木花果类的对仗。诸如此类,俯拾即是。

律句短对与近体诗的渊源关系,早已为大家所共识,而近体诗的对仗手法,也被广泛吸收到对联创作中,且不仅仅是在律句短对创作中,就是长对、散句对也经常从近体诗中吸收艺术手法等营养。就借对手法而言,对联中也每每见到。如:兰州河神庙联:“曾经沧海千层浪;又上黄河第一桥”,“沧”“苍”(深绿色)同音相借,与“黄”构成颜色对;再如张向莱贺梁同书夫妇九十双寿联:“人近百年犹赤子;天留二老看玄孙”,联中在用“赤子”(初生婴儿)和“玄孙”(曾孙之子)的甲义相对的同时,又借“赤”(红色)和“玄”(黑色)的乙义相对。诸如此类,亦同样俯拾即是。

借对常用的有借音、借形二种,有人还说存在借形对、借意对。笔者网上搜了一下,所得不多。借形对举例多有名联“虽然毫末技艺;却是顶上功夫”,“清风有意难留我;明月无心自照人”,但个人以为,其中“毫末”、“顶上”,“清”、“明”等字,与其说是借对手法,不如说是双关辞格,即这些词其实是同时包含着字面、字里两种意思,且两种意思同时使用,字里意思更是作者的重点所在。至于借意,笔者在百度百科上查到的信息是:借同音的字表示双关的意义。苏轼在《东坡问答录·佛印讥谑》:“东坡戏之曰:佛印水边寻蚌喫。佛印应声答云:子瞻船上带家来。“蚌”与“家”二字借意也。”其实,“寻蚌吃”意谓“寻棒吃”,“带家来”意谓“带枷来”,更准确些说应该是借音兼双关,还上下比都是。以此例观之,其实借意也并非是独立于借音之外的借对之一种。

关于借对这种艺术手法,方家论述已多,本人鄙漏,不敢赘言。之所以也说借对,是想以此开篇,说说如下几个意思:

一是关于对联“工”“宽”格律。从本文所引百度百科解释可以看出,使用借对手法的目的是“达到对仗工整”,因此,借对也是工对,虽然单从表面用字看,并非工对,甚至连宽对都不是,但由于借对手法的运用,它就成了工对。质言之,我们判断一副对联“工”或“宽”,可能不能“望文生判”,单凭表面文字就下来个结论,这样的话,选联评联可能就会有遗珠之憾,将表面不“工”实则极“工”的杰构佳作排除出局。事实上,对联艺术发展到今天,《联律通则》第一章中的基本规则除“字数相等”未见变通外,其余“五相”都有其“变格”,如“词性对品”被转类所变,“结构对应”被自对所变,“节律对拍”被无情对转变,“平仄对立”也常见变格,甚至可以全平对全仄,近体诗格律中还有“救”一说呢,“形成意联”同样被无情对挑战。所以,对所谓“工对”的说法,我们不妨持包容的态度,毕竟,在对联“六相”中,除“形成意联”外,其它各“相”基本上都是形式层面的东西,而形式是为内容服务的,古人常说不能“以辞害意”,对联作为文学艺术之一种,其主要功用还是在表情达意,不然就会沦于纯粹的文字游戏,或者闹出“细羽家禽砖后死;粗毛野兽石先生”之类笑话来。当然,形式是必要的,变也是有规矩的,否则对联就会失去其作为艺术的特质。譬如自对,可以体现出上下比结构的差异性,单从上下比看,并非工对甚至不成对,但不能因此导致上下比字数不等,平仄失律,且自对内部还是得对得起来;再如说转类,所转之词必须有合符语法规范的词性存在;再如,如果不是因为特殊需要(如确实无法拆解替换的词、或者基于谐巧),对联作品中到处失替失黏失对就不对了;同样,无情对也是有其自身独特的形式和内容上的要求或格律的,不能逾矩过甚。

概而言之,创作对联,在独出新意的基础上,还需要学习和运用各种艺术表现手法和辞格,这才能独出机杼,自成高品,欣赏、评选对联作品,应该是由表及里,由形而质,真正读懂后,然后才能准确下判。这不仅考验作者、赏者、评者的“识”,更考验作者、赏者、评者的“胆”,“胆”、“识”俱备,方是正途,方看得准,用得当,评得好,方有利于对联艺术的传承和发展。或者换句话说,《联律通则》只是对联创作的基本法则,而不应该成为对联创作不可越雷池一步的死规则。

 二是关于对联艺术的发展。古今中外,没有哪一种艺术形式是一成不变的,对联本身就是在诗词赋等韵文艺术基础上发展起来的。数百年来,对联从实用走向实用与“赏玩”兼顾,从通俗走向雅俗共赏,日新月异,百花争艳。过去是如此发展着走过来的,将来必定还需要发展着走下去。特别是当前,对联艺术创作空前繁荣,联家辈出,赛事众多,佳作如云,对联创作的理论研究也如火如荼,蓬勃发展,以致于有人断言中国下一个文学高峰将是楹联创作。但个人认为,楹联创作想真正成为下一个文学高峰,可能不仅仅是作者和作品的数量层面的问题,还需要有大量精品的支撑,还需要有系统和纵深的理论研究成果,还需要有艺术手法的持续发展,还需要有不断超越的时代进步性。从对联创作来说,不仅要满足红白喜事、婚丧嫁娶的实用需求,也要向纯文学方向努力前进;从对联创作主题来说,既要有家长里短,个人际遇,更要有家国情怀,宽阔视野;从对联创作的艺术方法来说,既要有传承,更要有发展,有创新,有突破;从理论研究来说,既要有名作精品赏鉴,艺术手法介绍,更要有体现出深度、广度和远见度的理论建构。就如同借对这种艺术手法,近体诗出现之初,平仄、对仗等格律还在形成过程中,借对手法就比较少见,当诗词格律相对定型后,特别是格律的局限性被发现后,借对才大量出现,作为格律的变通,借对的出现,既满足了格律的要求,也体现了格律的进步,既推动了格律的发展,也促进了诗词创作的进步和繁荣。习近平总书记说过:“创新是第一动力”,对联创作的发展,对联要真正成为下一个文学高峰,势必在创作与理论方面都要创新,从这个意义上说,《联律通则》顶多只是眼下对联创作的格律,永远都不可能是一成不变的。所以,对于对联创作和研究中出现的“新”,我们应该善于发现、善于研究、善于总结、善于完善、善于提高,善于运用“新”的实践和研成果来究补充、更新对联创作的格律或手法。

写到这里,忽然感觉到很是惶恐,因为一则怕有“下笔千言,离题万里”之虞,二则怕被认定为挑战规则的大胆,所以,就此搁笔,并以“百家争鸣”自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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