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年间,云南南关外有一个姓赵的屠夫,一天,他在准备宰杀母牛时,发生了件邪门的事情:屠刀死活找不到了。母牛有一头牛犊,只见牛犊在旁不停地仰卧哀鸣,甚为凄绝。赵屠去赶它,不起,用力鞭打,小牛才起身,这时发现屠刀原来就藏在它身下。赵屠一下子若有所悟,便丢了屠刀,赶着母子二牛躲到西山隐居去了。在山中,常常吟叨着“减去心头火,要见吕洞宾”的诗句,简直快活得不要不要的。
传说中的西山睡美人
又一日,一位道士来访。赵屠用古瓷盛杯,待之以好茶,道士却不慎打碎了古瓷,引得赵屠不快,神色间动了嗔念。道士哈哈大笑三声,一下子不见了人影。就在纳闷间,赵屠发现古瓷依然完好,而旁边留了一张字条:洞宾方才到,心头火又生。
赵屠见此羞愧和懊悔不已,一方面有眼不识吕洞宾,另一方面一只古瓷就把自己打回了原型,可见修行还差得远啊。赵屠自此在西山凭栏观海,常远远地看到云南沐王的水军在滇池上操练,奇怪的是,赵屠竟然有所羡慕,就这样盍然而逝。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沧海桑田,世事变幻,一个叫陈用宾的巡抚镇守云南。陈用宾一次偶游西山,他好生奇怪,怎么所到之处就像来过一样。一块石壁旁,记载着一位赵某人的生卒年月,而赵某逝世的时间恰好与陈用宾的生辰吻合。原来陈巡抚就是那赵屠的后世。陈用宾又回忆起一桩事,当年镇守福建时,有一位道士到访,问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减去心头火了没有?临别的时候,又同他约好了今后的鹦鹉之会。
想到这里,陈用宾计上心来,一问旁人,这里果然有座鹦鹉山,于是打定主意,欲往那里走一遭。巡抚大人带着手下们行至山中,只见一个结痂的癞道人,手持两个瓶子,开口相对,站在那里笑着说:巡抚大人别来无恙?此时向哪里跳出(这人间苦海)?这时手下们大喝道:哪里来的野道士?赶紧走开!手下们刚喝完,道士立马不见了踪影。陈用宾于是明白过来:两口相对不就是个“吕”字吗?道者站立于山石旁,不就是个“岩”字吗?而吕岩就是大名鼎鼎的吕洞宾啊。缓过神来后的陈用宾于是把站立处的那座桥命名为“迎仙桥”,后来在半山中修了一座环翠宫,里面塑了一尊像,即是吕洞宾。
于是,有后人据此传奇故事题了一联:
春梦惯迷人,九环仙骨,误著了一品朝衣,任鸡鸣紫陌、马踏红尘,军门向那头跳出:
空山曾约伴,六诏杯茶,犹记得七闽片语,看剑影横天、笛声吹海,先生从何处飞来?
上联写陈巡抚被当官所耽误。在深感“春梦惯迷人”的同时,又无比追崇道家那样的“九环仙骨”,身穿一品朝衣,留念紫陌红尘,因此,不知从哪里逃脱出来,真正的归依山林?
下联撮合其传奇故事,与吕真人在六诏(云南)杯茶相邀,空山约伴,还记得在福建的只言片语,却不知真人从何处飞来。
一边是入仕,一边是出世,写出了很多官僚士大夫既要为官,又要“超凡脱俗”的幻想,把复杂矛盾的心理刻画得淋漓尽致。整幅楹联写得潇洒飘逸,格调清新,语言生动,情景交融,而且意境深远,耐人寻味,算得上是楹联中的佳作。
以上故事出自梁章钜《楹联丛话》。环翠宫现在仍存,属于金殿名胜区的一部分。据环翠宫官方说法,陈用宾三遇吕洞宾,该联是其本人所撰。陈用宾在历史上确有其人(1550~1617年),字道亨,号毓台,福建晋江人,明末时担任云南巡抚,对发展云南经济,加强边疆建设有过较大贡献。其个人信奉道教,撰有多种道家著述。
陈用宾写过一篇《环翠宫记》,对其营造原因及过程,做了说明:
余抚滇之三年,命官于鸣凤山建环翠宫,其中为阁,祀吕师,殿有二,王、陶天君,何、柳二仙并祀阁上。既成瞻礼,羹墙如见。
《真人志传》有曰:“人能忠君孝亲,信友仁下,不慢不欺,方便济物,阴骘格天,便与吾同。”真人此言,明指忠孝为神仙胚胎,若舍忠孝而言功行,外功行而求神仙,猥云内外金丹,抑末耳。王天君以赤心忠良书于胸,陶天君以良药救病,受帝敕旨,威灵赫奕,亘古今不磨,恃此耳。是忠孝要领,仙不得不可为仙,佛不得不可为佛。忠孝全尽,即正阳祖师所谓功行圆满。
神仙之道,思过半矣。此余与群真意相契合,读传志辄不释,而建宫崇祀,为皈依传受地,岂微尘世之福哉!
本文以吕洞宾所谓“忠孝全尽”作为解释,其实也颇值得玩味。滚滚红尘,真要跳出来,谈何容易?更何况是主宰一方的封疆大吏。
后来有人写过这样一首《游鹦鹉山题环翠宫壁诗》:
笛声吹遍海赢东,鹦鹉深山夕照红。
采药杖挑香玉满,谈经幡罩石坛空。
朝衣一品披丹帔,仙骨三生误绛宫。
说与牧童君记起,先生踪迹往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