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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熬浆糊:说短论长道楹联(上篇)--趣话之七

2019-01-28 23:35:48小熬浆糊鸿渐风 0条评论

楹联的长短,是个众说纷纭的话题。


长短联的区分,多以字数为分水岭,也有以联中是否断句为标准。以字数为标准,有说5字以内,或7字以内,或10字以内即为短联。长联,有说20字、30字以上,或40、60、80等,如清梁章钜在《楹联丛话》中称为“长联”的有20余字的,也有40字以上的。有的则坚称要到70字以上才能称长联,怎一个乱字了得。还有的楹联专著,把楹联分为超短联、短联、中等联、中长联、长联、超长联,如此繁缛,也没什么实际指导意义。至于以是否断句为区分长短的依据,试看下联:


下民康济,顺如流水;

群公宪章,穆若清风。

    ——梁章钜.集汉碑句


这样断句的八言联甚多,感觉上实难称长联 ,此说不足为训。


一般常识,对一般那些不长不短的楹联,统称“N言联”,即上下联分别是几个字,就称“几言联”,如上面的八言联。而对于长联,一般称“N字联”,即指上下联共计的字数,如大观楼孙髯翁180字联,就是上下联一共有180字。但是,对于很短的楹联,即上下联分别少于五个字的,也称“几字联”,在这里,“几个字”是指上下联分别的字数,不可像长联那样上下联字数合计称“六字联”。这种有些矛盾的称谓一直沿袭下来,无人提出质疑。可见约定俗成,大家都懂的事物,太认真反而无趣。


按我的理解,七言联以下(含七言联),都是短联;上下联合计40字以上(含40字),可称长联(说不是也无妨的);200字以上,为超长联。短联至长联间的中间地带实不必再论短长。



前文曾述及,《诗经》的四言诗、汉乐府的五言古风、唐五七言律诗,是楹联发展成熟的孵化器。很自然,四言联、五言联、七言联的佳作最多,流播最广,影响最大。事实上,长联只是在清末民初才日渐兴盛。说短联,我们就从七言联说起。


七言联古往今来都是春联中最常见的楹联。文革时代,下面这两副春联出现频率应该最高:


大海航行靠舵手;

万物生长靠太阳。

 

春风杨柳万千条;

六亿神州尽舜尧。


五洲四海翻腾震荡,人人奋起耍猴弄棒,拿老人家的诗词作春联正确而时髦。尽管在规矩严格的诗词里,老人家还是很着调,他的子民对楹联却懒得或不用讲规矩,那时候我们像葵花。

文革时期的对联

 

有一副七言联被人们说了N多年:


露花倒影柳三变,

桂子飘香张九成。

      ——李清照


此联见于《李清照集校注.卷二.<失题>》(人民文学出版社.1979年版)。一副联完全由两个词人名字和他们的词中名句构成,十分经济,并且奇巧。这是一副颇受联家青睐的对联,只是历来褒贬不一,不是针对艺术性,而是拿李清照的态度说事。柳永柳三变,“露花倒影”,出自其《破阵乐》词首句:“露花倒影,烟芜蘸碧,灵沼波暖”。苏轼有“山抹微云秦学士,露花倒影柳屯田”的联句(叶梦得《避暑录话》),“山抹微云”也是秦少游《满庭芳》词的首句,同样很出名。显然,李清照照搬了苏翁创意。但是后一句引来争议,张九成应对朝廷策试,对策中有“澄江泻练,夜桂飘香,陛下享此乐时,必曰:西风凄劲,两宫得无忧乎?”句。两宫者, 被金人掳去的赵徽宗、赵钦宗也。人们据此指责说李清照嘲讽一个满怀忧患意识的忠臣。


老实说,我既没看出赞颂,也没看出嘲讽。难道李清照不明白张九成满怀忧患,在提醒赵高宗莫耽沉于“夜桂飘香”,忘了自己的父兄?把李清照当弱智,满无聊。还有的热衷于掉书袋,搬出古籍经典,说只有“六变、九变”、“再成、三成”等,没有“三变”和“九成”,把李清照的《失题》当音乐理论文章来讨伐,这已经无异于缘木求鱼夏虫语冰了。想起上篇拙作亦有提出质疑的,扯了一堆与楹联规则挨不上的野棉花。张三说黄河之水天上来,李四说不对,黄河源自青海的卡日曲,一句话把天聊死,于是张三惟有呵呵。人之患,在好为人师,“师”之患,是活在“百度”里,神仙难医。



五言联中值得说道的佳构,先说个机巧取胜的:


生于不土里;

而咏无言诗。


此联为陆游《老学庵笔记》所录,全联说的是一个字:畤。读者揣摩一下,是不是妙不可言?


而下面这副呈现出完全不同的气象:


郁结古今气;

孤悬天地心。


此联刻悬于赣州郁孤台。词坛大咖辛弃疾在赣州当过公务员,目睹国破家亡,人民流离失所,满怀郁愤写下《菩萨蛮·书江西造口壁》:


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

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

江晚正愁余,山深闻鹧鸪。


对联为嵌名联,承继了辛词的愁绪忧怀,凝练,苍凉。


写汉初名将韩信的五言联也很有名:


生死一知己;

存亡两妇人。


此联寥寥10字,写尽了“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和“乞食漂母”,后被吕后杀害的史事。概括精到,对仗工整,令人读来对一代名将的悲剧人生慨叹不已。有论者认为“生死”对“存亡”,语义重复,有合掌之嫌,又说其“生”与萧何无关,不若将“生死”改成“兴败”。真要是这样一改,语气平淡很多,凛肃之气顿失。其实这里的“生”,当是经“肖何月下追韩信”后奋发有为,焕发生命光彩的“生”。就像“败也萧何”的“败”,不可理解为一般的失败,而是指丢了性命。说文解字一旦迂执,味同嚼蜡。


赣州郁孤台




更短的四言联,发轫于《诗经》,早就熟透,文人们发挥起来得心应手。


郑逸梅,民国老学人,清末民国文坛的趣闻逸事、人物掌故无所不知。其经常撰写各种文坛趣事短文,被各家报刊用于填补报刊上的空白处,人称“补白大王”,1992年才去世。郑老先生曾介绍有名朱古微者,自书一联悬于室内:


崛强犹昔;

沉吟至今。


朱祖谋,字古微,饱学之士,性情抗直,曾面奏慈禧,指斥奸臣乱朝。老佛爷很生气,说你哪个?是个什么官?好大的胆子!朱答曰:我是侍读学士朱某,心所谓为,不敢不告。竟调头而去,老佛爷气晕。联亦为心声,其不仅胆大,而且刚直。又有楹联书介绍说此联为屠敬山门联,屠氏与朱同时代人,其于史地之学颇有建树。究竟谁写的,也不用考了,这副短联让我们窥见到近代知识分子的铮铮铁骨,现在人们这么注意补钙,软骨病却成官场顽疾。一时忍不住,狗尾续貂:


崛强犹昔肝胆在;

沉吟至今骨头无。


其他如汤阴岳家庙联,字字是血:


凛凛生气;

悠悠苍天。


而传统行业联出自名家之手,总能一语双关,赋予大义:     

经纶天下;

衣被苍生。

    ——张之洞题武汉织布局


再如西湖湖心亭联:


中央宛在;

一半勾留。

    ——蒋芗泉


蒋益澧,字芗泉,曾任浙江布政使。上联取意《诗经.秦风.蒹葭》句:“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下联源于白居易《春题湖上》诗:“未能抛得杭州去,一半勾留是此湖”。化用经典,婉约情长。


三言联中,有两个例子是人们津津乐道的。一是讯翁幼时以“比目鱼”对私塾先生的“独角兽”,“比”与“独”不是数字,但有数量的意思,对得巧,只是在平仄上有遗憾。另外的例子就是陈寅恪为清华大学新生出的对句考试题 “孙行者”,好多人对错,有答“祖冲之”的判合格,有一个学生对“胡适之”,这正是标准答案,“胡”与“孙”,猢狲也。这个得满分的人就是著名语言学家周祖谟,他同时考取了北大和清华,因清华学费高,最后去了北大。还有一例,是张之洞以自己的名字为上联征下联,他的对句为“陶然亭”,也是很巧的。这就是无情对,上下联内容毫无关系,只求字词相对,有时会产生意想不到的奇趣。总体来说,比起其他字数的联句,三言联要逊色些,更接近于纯文字游戏。



更短的二言与一言联,就是上下联分别只有两字和一字。有吗?有,还很有意思。这么少的字,要对得好,必须有意思。


《论语.为政》载:“子夏问孝。子曰:“色难”。明成祖朱棣热爱学习,又喜欢对对子,一日读到《为政》,琢磨“色难”二字,一时无对,便问解缙。解缙随道,这个啊,容易。朱棣说,你说容易,怎么还没对出来?解缙,:刚才已对了啊。朱棣恍然大悟:


色难;

容易。    


民间关于解缙的对联故事甚多,真不愧为对联大王,解缙容易,我们不容易。顺便发句议论,夫子认为真正讲尽孝,供养父母长辈相对容易做到,惟有对父母始终有个好态度不容易做到,当为千古至理。


另一个有很多对联故事流传民间的明代名人是戴大宾。戴大宾小时候有神童之誉,冯梦龙有部专门搜集笑话趣史的笔记小说《古今谭概》,其中录有戴神童之“神”:一老秀才想难倒神童,出对曰:“月圆”,戴大宾对:“风扁”。老秀才说,这风无形无质,怎么是扁的呢?戴大宾答,风见缝就钻,不扁怎么行?才气纵横,不管平仄。


 山东章丘市百脉泉公园内有一泉池曰“墨泉”,比较出名,“墨泉”二字,为舒同所书。有人以此作对:


 焚炭;

 墨泉。


上联林火之后剩山灰,下联黑土旁边淌白水,真讲究。


山东章丘墨泉


一言联就接着说这个“墨泉”。据说咸丰年间有人举“墨”字求对,多以“笔、纸、砚、书”等属对,有人以“泉”字应对:


墨;

泉。


均为上下结构,上面色彩,下面五行,绝对。原来墨泉本身即是一副佳联。


  “九一八”事变后,有人为死难同胞作挽联,上联“死”,下联是横着写的 “生”。寓意 “宁站着死,不跪着生”,不作背景介绍,会有多种解读, 特殊情景下的特殊表达,令人肃然起敬。


(待续)

 2019.元月  于武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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