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荆楚联坛新锐群里,沈菁青可算是最年轻的作者,但她下笔却很老到,读她的作品,真有点后生可畏的感觉。她一个攻读外语的硕士,竟热衷中国古典文学,对楹联语言的运用竟是驾轻就熟。情感的表达,不但心手相应,且恰到好处,将楹联独特的语言表达,阐发的酣畅淋漓。这就进入她的作品:
《鼓浪屿》
开襟吞玉宇,天风海雨卷潮来,听几番鼓浪噌吰,琴声激越;
隔水望金门,渚鹭沙鸥捎信至,说不尽乡愁隐隐,客梦依依。
开句就大气磅礴,“天风海雨卷潮来”,既是登鼓浪屿的感受,亦是面对壮阔的大海而产生的一种情感的豪迈。浪潮撞击礁石洞穴的轰鸣巨响,与钢琴博物馆遥远的琴声之料想,噌吰与激越随卷潮而来,一种内心震撼的感受,转化为情感的膨胀,使胸襟豁然开阔,气概万千。上联写的是豪放,下联则表现的是婉约,两种不同的表现融于一题,并无冲突。上联是感性的壮阔而产生的豪迈之状态,下联是理性的深沉而产生的缠绵之情结。“隔水望金门”,此语一发,便引得情感的转向。与鼓浪屿隔水相望的金门岛,虽同在厦门湾内,但因历史的原因,其长时间与祖国分离,虽相望而未能相融,这便使作者深沉起来。“渚鹭沙鸥捎信至”,这一虚构之笔,不仅寄托了作者之情思,更丰富了作品之内涵,说不尽的乡愁与客梦,把读者引入了无穷的想象。它是春愁的细柳,秋思的明月,折柳望月,该有多少离愁,多少乡念。
《桃花源》
陶令记非虚,别有洞天,谁遣桃花迷客路;
武陵人已远,不争尘世,心无块垒即仙乡。
桃花源是东晋陶渊明笔下虚构的理想社会,是一处和谐、宁静、自由平等的天地。但此联作者认为这“别有洞天”是存在的,这是一种文学思维,是对陶渊明心理的认同,也是对联作者心中的世界。陶渊明是以虚景写实,给人以真实感。是真是无,无须揭晓,艺术的真实不等于生活的真实。“谁遣桃花迷客路”,这一问非常高妙,这是作者向世人提问还是自问?当然谁都可以回答,又谁都不必回答。追求美好是共同的,走出迷离的客路必须是清醒的,此客不是武陵人,而是对联作者。“不争尘世,心无块垒即仙乡”。对联作者清醒地回答了桃花源为什么非虚,也认定了她心中自有桃花源。
《稼轩祠》
一湖星斗,犹鸣剑履;
半壁山河,只误英雄。
此联下笔利落,节奏铿锵,上联只“犹鸣剑履”四字就把辛弃疾“醉里挑灯看剑”的抱负与雄心表达无余。尤其下联“半壁山河,只误英雄”,把辛弃疾一生之奔走,一生之呼吁,为还我河山之奋斗一生,和“阑干拍遍”之遗恨尽所包含。我曾题辛弃疾一联中有一句“平生知己是山河”。辛弃疾一生,最理解他的就是祖国的山河,山河无缺就是辛弃疾的一生所求。可是辛弃疾最终面对的是半壁河山,岂不是误了英雄一生之抱负。此联短短十多字中,能听得见英雄的一声怒吼,也听得见英雄的一声长叹。
《辛弃疾》
平戎事业,尽付东流,怅一生书剑飘零,剩说词坛有飞将;
许国精忠,不辞南渡,余半壁山河破碎,待从何处望神州。
这是作者又一题写辛弃疾的作品,“平戎事业,尽付东流”,写出了辛弃疾的心声。辛弃疾在《鹧鸪天》里写道:“却将万字平戎策,换得东家种树书”。辛弃疾屡次上表陈说抵抗敌人之方略,都未被采纳,统治者把他的平戎策看得如无足轻重的连秦始皇焚书都不入类的种树书了。“剩说词坛有飞将”,“剩说”二字用得最见功力,既然辛弃疾平戎壮志难酬,所剩只有凭词笔抒发孤愤了。国家不幸诗家幸,国家的破碎与辛弃疾的悲愤,成就了杰出的豪放派词人。下联的“何处望神州”,借用辛弃疾《南乡子》词之开头一问为此联作结,使之余响回荡。
《马云》
从商以信占先机,领时代先锋,网络千军瞻马首;
为富亦仁称大善,播人间大爱,情怀一片识云心。
这是一副嵌名联,嵌名联多有牵强之作,但又多有为之。纵嵌名联如海,总少见顺风扬帆,不是搁浅,就是触礁,多不顺畅。读沈菁青之嵌名联只觉神畅意快,无所阻隔。上联以马首言马云领先时代,占电商先机。下联以云心言马云大爱慈善之情怀上居高境。整联涵盖了马云创业与奉献,切人切事,读来未觉嵌名,品之才悟出嵌字之高妙,“马首”、“云心”信手拈来,又放之稳妥,游刃从容,信步随意。
我是没有信心作嵌名联的,也对读嵌名联无多大兴趣,不是于情所隔,就是于言所隔。今日读沈菁青嵌名联,是她笔下的轻松,让我畅游无阻。
2020年惊蛰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