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对的创作,此前只有一些浅显的经验之谈。今天开始,我们将正式开始“精研式”学习。
学习无情对,有以下切实的好处。
1、可以增添乐趣,愉悦身心。
成功的无情对100%是幽默对联。有了它,心花可以常放。
2、有利于更好地了解和掌握汉语字、词的活学活用技巧。
无情对创作与普通对联创作的差别,主要是利用汉字的“一字多义”的特点来做文章。熟悉无情对创作的人,对汉字的灵动性,往往有更敏锐的感觉。
3、有利于提升普通诗、联创作境界。
无情对萌生于借对手法的大量运用。而借对手法目前仍常见应于其他格律文体和普通对联。学习无情对,对高层次的诗联创作有益。成为无情高手,诗联的创作将进入全新一层的境界。
我们先来给无情对下个定义:
无情对,是一种通过密集运用借对等手法,极力追求字、律等的对称,同时极力追求词、句等的不对称的幽默类对联形式。
这节课,我们从定义出发,来初步了解无情对的对仗与平仄之特点。
一、密集运用借对
无情对的创作,偏向于借对手法的密集使用。一副无情对通常多处字、词采用了借对手法,有相当一部分甚至实现了全覆盖。其他手法只是作为辅助。
1、认识四种基本构偶句手法
构成偶句(对联)的基本手法有四种。我们先认识一下:
1)直对
即以形音义的全面对称为目的的普通对仗。是人们创作对联最常用的手法。严谨的直对,表现出“词性相同、义类统一、结构一致”的特点。
直对也允许不同程度的宽对,这样会不同程度地减损作品的对称度。
直对的密集运用,得到普通对联。
2)自对
即当句对,又叫“边对”,即于上联中自成对偶,则下联对应位置也自成对偶,而自成对偶的部分上下不一定工对。
自对的密集运用,得到一种较特殊的对联。我们都熟悉。
3)借对
即通过借义或借音(此处仅讨论借义)等手段来造成对仗工整的假象。一个字、词有两种以上的意义,在句中用的是甲义,对仗不工,但是借用它的乙义或丙义,在审美错觉上造成工对的假象,故又称假对。
借对的密集使用,得到另一种较特殊的对联——无情对。
4)磋对
即根据表意需要或为了使平仄合律而合理改变词语的位次。也称错综对、交股对。
磋对的特点决定了它不适合密集运用。一旦密集,则无法保证“对称性”的主体地位,且缺乏其他制衡手段。
以上四种基本对仗手法,如同数学运算的基本手法:加减乘除。全面娴熟掌握,则造句成联的选择空间和自由度就大。如果偏于一两种手法,则相对局限。
历史上,四种手法应用率不一。直对,应用最为普遍。自对,较为常用。磋对则极少用到,迄今只留下少数例作。
借对,古人较为常用。今人使用比例锐减。
造成这一尴尬情形的原因在于:人们对无情对产生了种种偏见和认识误区,如:认为借对于普通对仗而言是旁门左道,比自对、磋对还不正规;认为无情对不宜深入学习,玩多了就有碍诗联精进;
认为无情对本身创作空间狭小,需要很机智的人偶尔灵光一现,才能创作出来。
这些认识误区的不当传播,市场很大,造成了今人普遍不肯用、不善用、不屑用的局面。
2、为何说“密集借对”是无情对的显著特点
无情对的名称,是基于大部分作品表现出上下联内容不相干而得。如果不深入认识,容易顾名思义,得出以偏概全的结论。
第一课我们已经了解到,载之典籍的经典无情对,并且通过阅读《民国以前经典无情对的昭示》了解到,25副众口相传的经典作品,无不运用了借对手法,且绝大部分作品运用借对手法覆盖文字比例在50%以上,甚至不少作品覆盖了全部文字。
同时,我们也了解到,并不是所有无情对的上下联均“风马牛不相及”,主题相关的约占1/3。
如果真的顾名思义,把上下联“意隔”的作品都统称为无情对,那么,民国、清末及以前,日常创作中也出现过不少“意隔”之对,而上一课列举的主要对联类典籍在收集无情对(羊角对)时,为什么基本没收集“未采用借对的作品”呢?(注:混入其中的只有“太极两仪生四象,春宵一刻值千金”等极少数作品。)
可见,先贤对无情对“密集借对”所造成的显著错落感,还是有深刻体悟,且能与普通隔对区分开来的。
到了建国以后,才逐步有人顾名思义,把类似“翻身不忘共产党,吃喝全靠秦始皇”“六宫粉黛无颜色,三峡工程有问题”等作品讹传为无情对,且有了一定市场。
我们必须以科学的态度加以认识,并善于甄别。
即使往大了说,把所有“隔对”都叫无情对,那无情对也可细分为两大阵营。我们要学的是“密集运用借对手法的无情对”。
二、其他手法的运用
为了追求无情对的艺术效果,创作者总是尽量密集地多使用借对手法,且追求“借对深度指数”的高值。
基于创作的整体需要,为了表意的流畅和完整,同时也适当运用其他手法。
1、直对
无情对追求借对密度100%,即所有的字或词都施加借对手法,但不强求100%。如
人生/欲望/多
马克思/名/大
“多/大”没有借对,而是普通的直对。借对密度为80%。
细羽家禽/砖/后/死
粗毛野兽/石/先生
前半部分是直对。借对密度仅为42.8%。
一般借对密度越低,则需要借对的部分“深度指数”够高,才足以四两拨千斤,保证无情对成立。
2、变词性
有些借对,会同时导致词性的变化,造成很大反差,人们把这种手法总结为“变词性”。如
树已千寻休纵斧
果然一点不相干
张之洞这个代表作中的“果”就变了词性。果:甲义=确实,果真(副词);乙义=果实(名词)
其实,“变词性”只不过是借对(转义)的一种细分情况,以后我们在学习和交流中,通常指出是借对或转义,而不特别强调是“变词性”。
有时为了强调“深度指数高”,会提及叠加了词性的变化。
3、异步
无情对创作时,还可以采用改变词的搭配,打乱意节的手法,使出对句“词不对位”。这种方法叫通常叫“变结构”。
近年网络无情对圈子常称之为“异步”。
异步,就是步调不一致。通常有下列情况:
1)“一变多”与“多变一”
“多变一”,即把2个及以上相邻的词,当成1个词看待来应对。“一变多”,即把1个“多字词”拆开来看,当成几个词来应对。如:
树/已/千/寻/休/纵/斧
果然/一点/不/相干
例中,“树/已”对以“果然”,是“11”变“2”。“树已”不是词,属“11”结构,把它当成一个词看待,应对一个词“果然”,是“2”结构。
明月/几时/有 [候补僵尸]
后天/才/刻/完 [陈远清]
例中,“几时”对以“才/刻”,是“2”变“11
三/径/渐/荒/鸿/印/雪
两江/总督/鹿传霖
例中,“鸿/印/雪”对以“鹿传霖”是“111”变“3”
鸡冠花/未/放
狗/头/叶/先生。
例中,“鸡冠花”对以“狗/头/叶”是“3”变“111”(也可断句为21)
四个字及以上的“多变一”和“一变多”,通常,成语、长的专用名词属于此列。大家可以在成熟的作品中找到例子。
“多变一”和“一变多”,一般不改变普通对联视野中的句子的意节和音节,故普遍被联友所接受。
注意:普通对联作品也常有“多变一”和“一变多”的情况。所以,这种变结构的形式,大部分歧义效果不明显。
实践中,无情高手常常叠加借对手法,以使其歧义效果明显。以上例子,基本上都同时叠加了借对手法,伴随有词性和含义的变化。
2)“多变多”
“多变多”,即把2个及以上相邻的词,打乱对位方式,应对以另外2个及以上相邻的词。如:
举国/关心/高考/热 [赤兔马]
回家/看/眼/老/娘亲 [田园微风]
例中,“高考/热”对以“老/娘亲”是“21”变“12”
举国/关心/高考/热 [赤兔马]
张家口/眼下/严寒 [田园微风]
例中,全盘皆变,全联无一处直接的意节同步,属于“2221”变“322”
“多变多”的手法,一般改变了普通对联视野中的句子的意节和音节,故曾被一些联友所反对。其实,这种反对是没有道理的。
因为,如果允许“多变一”和“一变多”,而反对“多变多”,可以推理出来这种观点在逻辑上会出现自相矛盾的情况。
“多变多”手法直接造成了视觉上强烈的不对称感,就算不叠加借对手法,也是成功的。如果能叠加,则歧义效果更突出。
“异步”在本质上也是一种“词的借对”或“词的组合的借对”,只不过人们按照一般的阅读习惯,不方便轻易产生清晰的“乙义”而已。
真要去分析,可以得到稀奇古怪的“乙义”。如“高考/热”的乙义为“高大的先考很热”。
三、极力追求“字工”
借对的“甲义”,按照普通对联的标准,在“含义”和“类别”上往往非常不匹配,与“失对”无异。
比如,“道(道路)”对“僧(僧人)”;“树(树木)”对“果(确实)”;“时(时候)”对“刻(雕刻)”,与词义相类、词性对品差得太远,还会导致结构严重不对应。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没有另外的补偿,肯定是难以作为艺术作品而立足的。
无情对的补偿是:字字小类工对。
即,无情对虽然故意让“甲义”和“甲词性”明显失配,却因为选择“面对面”的汉字属于“小类”,而能倚仗“乙义”“丙义”等造成读者误以为“很工致”的审美错觉。
为了胜任这个造成“审美错觉”的任务,故无情对于小类的选择是严格的,追求是尽力的。
其选择标准,不同于普通对联视野里的“工对”。
如果按照普通对联“同门相对”即为工对的粗放标准,用《缥缃对类》等古籍中的22门来割分,则太过宽泛,不容易造成读者天然的审美错觉。
所以,学习无情对,有必要准确认识和把握什么是“小类工对”。
所谓小类字,就是与某一汉字含义相同、相近、相反或相类的汉字。
含义相同:如,说、云、道、语、喊
含义相近:如,打、踢、撕、扯、骂
含义相反:如,冷-热;肥-瘦;哭-笑
含义相类:如,诗、书、画、印;春、夏、秋、冬
精确的小类,本质上由汉字固有的基本含义所决定。一个的汉字,可能属于不同的小类。
“汉字的多义性”、“小类的多样化”正是借对能普遍实现、频繁使用,并促成无情对诞生的内因所在。
严格地说,一个汉字在字典上有几个明显不同的含义,它就至少属于几个明显不同的小类。如,出句:
花落知多少
试分析其中的“花”字:
甲义:植物器官
乙义:(颜色)驳杂的
丙义:耗费(金钱等)
丁义:不专一的,不真诚
甲义,与“叶、果、干、实、根…”等为一小类;
乙义,与“白、彩、绿、杂…”等为一小类;
丙义,与“费、用、耗…”等为一小类;
丁义,与“诚、信、巧、奸…”等为一小类;
……
一个汉字,能应对的“小类字库”,可以这样表述:
花=叶、果、干、实、根… 白、彩、绿、杂… 费、用、耗… 诚、信、巧、 奸…
小类还根据不同的文字语言环境而有很多不同的分法。如:
生,与“末、净、丑、旦”同为戏曲角色,而属同一小类
车,与“后、兵、象”同为国际象棋棋子名称,而属同一小类
小类中可能有更小类。较大的小类就成了大类。如
说、看、听、嗅,同为五官小类。而“说”与“云、道、呼、喊”等同为口腔发声,故为更佳的小类。
大小类在特殊情境下,归属另一小类。如
“花”是植物的一部分,“柳”是植物,从这个角度是大小类。但“花/柳”常出现在并列结构的成语如“寻花问柳”中,故可归为小类。
而“花/松”却不是小类了,而是大小类相对。
大类也可能成为小类。如:
诗、酒、剑,属于不同大类,但因同属于某种文化气场,而常被归为一个小类。风、花、雪、月,又属于另一文化气场,也可归为一个小类。
小类还因时而变。如“网”,进入网络时代,可以对“书.”“报”。而此前则不属于小类。
小类还因人的圈子而改变熟知程度。比如,一群50岁以上的人,就明白“多、快、好、省”是一个小类。
人们对于小类的认识,总体比较一致,但也有分歧。每个人因知识面等的制约,在认识上可能存在一定局限性。
成功的小类对仗,以绝大部分读者能轻易理解和认同为标准。
一组小类工对的汉字,不因所处环境不同而发生工宽的变化。
即不论它们在什么无情对中,不论谁在上谁在下,不论它们以什么词性和含义出现,只要处在“面对面”的位置上,就总是小类工对。例:“花”与“果”。
花的含义:a植物器官;b消耗(金钱等);c(颜色等)混杂的;d不专一的;e姓氏…
果的含义:1植物器官;2结局;3、坚决、果敢;4、确实、的确;5、充实、饱足…
在上下联中,无论选择以上任何含义作为“甲义”沉淀于句子中,只要是这2个字“面对面”,就一定是“小类工对”。
认识无情对的“小类工对”,还要特别注意几点:
1)理解“字工”的实质
我们在学习诗、联时,之所以能判断哪些字是“小类”,其实质是因为一组汉字“工对义”的存在。
什么是“工对义”呢?如上例中的含义“a1”组合,就是“工对义”。“花”和“果”都是植物的器官,是我们判断它们为“小类”的依据所在。
工对义,就是两个汉字的诸多含义中,相同、相近、相反或相类的那组含义。
如果我们仔细再观察和甄别,可以发现:“d3”组合和“b5”组合,也是“工对义”。如果安排到普通对联中,我们也认为是工对。
很显然,每一组“小类工对”的汉字,至少有一组“工对义”。
除了“工对义”,其他的组合合理安排到对联中,就是借对。
2)不能组词而思义
在由含义而判断是否为“小类工对”时,一定要紧扣字典、词典上的“基本释义”,不能通过组词而确定含义。
有时,单个汉字的确能代表一个词,而有些则不能作为某个词的简称。
后者的情况,若把“词义”当“字义”使,是不妥当的。
3)不能“隔山打牛”
在是否“小类工对”的判断中,人们常犯隔山打牛的错误,需要提请注意。
比如:
“花”和“果”是一个小类;
“果”和“因”是一个小类;
不能由此认为“花”和“因”是一个小类。
是不是小类,一定要紧扣“工对义”,即判断是否有一组含义相同、相近、相反或相类,而不是其他判断标准。
4)重视略宽的选择
借对和无情对很重视“小类工对”,但也不能太机械,不懂变通。
如果我们设置一个“工值”的概念,最高分为10分,那么,我们要追求字字10分,但不强求10分。
通常,普通对联的同门相对即为工,最低可能放宽到了7分左右。借对和无情对根据实际需要,大约在9分以上,就算比较理想了。
还有一些特殊情况,甚至可以低到9分以下。这个问题,我们将在讲座中探讨到。
四、严守“律工”
律工,也是无情对的基石。无情对和一般对联一样严守联律。两言、三言的无情对,甚至强调每个位置都上下平仄对立。
当然,普通对联的经验,用于无情对也管用,如,也需要注意避免孤平和三平尾等,也需要拗救。
当然,无情对作为“机巧联大家族”的一员,遇到特殊情况,按“律不压意”的原则,该破律时就破律。需要把握的法度,与其他机巧类对联一样。
除此之外,还有两种情况,需要注意安排平仄的相应变化。
1、“异步”时的平仄安排
无情对若有异步,尤其是“多变多”的异步情况,平仄安排通常有两种选择。
1)以出句的“意节”为标
就如同普通对联要求一样,保持与出句节奏点平仄对立。例:
举国/关心/高考/热 [赤兔马]
张家口/眼下/严寒 [田园微风]
例中的对句,尽管按意节来断句,停顿点在三、五、七位,但二四六位依然注重保持着与出句平仄对立。
2)以对句的“意节”为标
当节奏点或意节的平仄安排,无法保证以出句为标来实现平仄对立时,以对句的“意节”为标,也行。如
打狗/要看/主人/面
顾鳌/蒋作宾/孙眉
例中四位、六位,如果以出句为标来考察,则相沾了。但若以对句为标,则二、五、七位这些意节的停顿点很好地保证了平仄对立,也算合律。
这两种选择,前者基于传统阅读习惯,当为主流;后者也符合美学原则,可视为权变模式。尤其是五言、七言律句,可适用此1+1方案。
2、“变音转调”时的平仄安排
汉字“多音字”多。在实施借对后,可能伴随着读音的变化,有些涉及到平仄的变化。一旦读音一变,考察平仄时,如何进行呢?
办法就是:
考察字“小类与否”时,只看有没有一组“工对义”存在,不管它音调变没变;
考察平仄时,只管甲义的音和平仄,而不管被借用的乙义是何读音。
因为,甲义才是客观存在;被借用的乙义,尽管平仄变了,那也是在错觉中,不能当成既定事实。例:
红笺/小字/羞/回首 [冬儿]
乌镇/中/文豪/藏身
此句中“藏”对“回”作民族理解时,是工的。但这时是考察工宽,与读音无关。所以,不能就此认为“藏(仄)”合律。
考察“藏”字是否合律时,应看甲义的读音。对句中 “藏”的实际读音是平声,所以失律。 例:
闲依/碧水/观/荷舞 [冬儿]
散步/金山寺/踏歌
此句以“寺”对“观”,作“寺庙”与“道观”理解,是工的。这时,考察工宽,不能因为二者均是“仄声”而判断为不符合相反律。
因为在出句中,“观”的甲义,其实际读音是平声。所以,结论是:合相反律。
所以,可以这样概括:应对无情对时,如果多音字出现在出句中,可以把它理解为任何一种“义”来应对;如果多音字出现在对句中,则要先保证(甲义的)实际读音合律。
五、词句的明显不对称
按照中国楹联学会颁发的《联律通则》之第一至第六条,普通对联的基本规则是:字句对等、词性对品、结构对应、节律对拍、平仄对立、形对意联,可称之为“六对称”。
参照这6条,无情对也遵守“字句对等”和“平仄对立”2条。
同时,无情对又极力追求“词性不对品” 、“形不对、意相远”。密集借对的结果,通常会明显改变句子的语法结构。
这一点,我们在欣赏优秀无情对作品时,当有明显感受。
为老百姓喜闻乐见的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