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克家挽李湘弦
蟾镜掩清辉,叹当年玉宇琼楼,难觅灵丸延寿药;
鹿车随大隐,知此后故奁遗挂,重哦寒夜悼亡诗。
作者简介
胡克家(1758-1817),字占蒙,号果泉,江西鄱阳县高家岭人。乾隆四十五年(1780)进士。授刑部主事,转贵州司员外郎,后又相继任惠潮嘉道台、开归陈许道台。嘉庆十七年(1812)升安徽巡抚,兼提督衔。嘉庆二十一年(1816)调任江苏巡抚,次年因疏浚吴淞口积劳成疾,殁于任上。胡克家不仅关心民瘼,还致力文献校刊,他主持刊刻的《昭明文选》和《资治通鉴》,版本精良,至今仍在沿用。
作品解读
梁章钜《楹联丛话》卷之十《挽词》载:
靖安天香居士舒梦兰,字白香,负才名,其配李湘弦亦婉慧,有才子佳人之目。李以中秋夜化去,白香悼伤甚至,所作《秋心集》中有《挽辞录》一篇,称堂中挽联,以龚西原太守为最。句云:“仙去何之,烧鼎白云栖断壑;神伤已甚,著书黄叶冷空山。”真才子笔也。又载陈果堂联云:“千佛礼鸠摩,名士案头赓昧旦;五更惊蜕羽,天香馆畔咽秋风。”胡果泉中丞联云:“蟾镜掩清辉,叹当年玉宇琼楼,难觅灵丸延寿药;鹿车随大隐,知此后故奁遗挂,重哦寒夜悼亡诗。”刘星槎司马联云:“家有诗仙,惜到处名山,未能偕隐;身常礼佛,觉往生净域,确有明征。”吴兰雪中翰联云:“奔月访姮娥,忍令天香虚旧馆;持花归净土,徒烦松雪礼中峰。”汪巽泉学士联云:“仙娥明月是前身,想归真翠水丹林,桂蕊灵香同郁烈;名士秋风添别恨,漫寄意绳床经案,虫丝落叶共凄清。”皆名笔也。
舒梦兰(1759-1835),字香叔,又字白香,晚号天香居士,是《白香词谱》的编纂者。他还将寻祖、悼亲、哀儿的诗文辑录为《秋心集》。他原配夫人李湘弦温婉聪慧,夫妇俩有“才子佳人”之称。李湘弦病逝的时间哪年的“中秋夜”,从龚鉽《李安人挽辞书后》落款“嘉庆甲戌闰花朝”推断,是嘉庆十八年(1813)。既是中秋,挽联自然多从月亮上入手来发挥。
安徽巡抚胡克家与文学家舒梦兰既是儿女亲家,又是连襟:舒的长子舒普,与胡的次女含英缔婚;胡的继室与舒的妻子李湘弦又是姐妹。李湘弦去世后,胡克家无暇到现场悼念,挽联由女婿舒普带去。
上联“蟾镜”,正是指月亮。月兔捣药,道教掌故之一,见于汉乐府《董逃行》。相传月亮之中有一只兔子,浑身洁白如玉(月亮因此称“玉兔”)。白兔拿着玉杵捣药,成蛤蟆丸,服此丸可长生不老。“叹当年”是上联的领字,前后照应。叹当年白兔捣药,可怎么就没找到延年益寿药呢?
下联“鹿车”,是古代的一种独轮车。后汉鲍宣就学于师门,老师赞赏他虽贫苦而为人清白,就把女儿嫁给他,“妆奁甚盛”。但鲍宣认为自己家境贫寒,不应接受厚重的嫁妆。其妻乃改穿平民衣服,与鲍宣共挽鹿车回到家乡。“大隐”在这里是死亡的婉词。“故奁”和“遗挂”,同义并列,均指生前遗物,“奁”字紧扣鲍宣典故。“寒”既指节序,又指凄凉。
上下联都是通过用典展开构思,所有的文字不离开典实,而在悼挽方面,又十分切合李湘弦。李湘弦母家,是临川的世家大族,曾祖父为赠侍郎李士仪,祖父是直隶总督李绂的六弟、进士李纮,父亲是县学明经李孝汾,这样的家庭背景,能与“天香居士”舒梦兰结缘,以“鹿车共挽”的典故来叙述,用吴恭亨常用的词来形容,就是“中边俱澈”。
舒梦兰《李安人挽辞录》:“(舒梦兰)称堂中挽联,以龚西原太守为最。句云:‘仙去何之,烧鼎白云栖断壑;神伤已甚,著书黄叶冷空山。’真才子笔也!”
舒梦兰本就是楹联大家,他的《春联》“遥闻爆竹知更岁;偶见梅花觉已春”被后人编入《清联三百副》,所以他的观点当然是不刊之论。
龚西园(1795-1855),名文龄。嘉庆二十五年(1820)庚辰科进士;官至工部右侍郎。写此联时,任洪州太守。“黄叶村”源于苏轼“家在江南黄叶村”,似乎还源于清代敦诚《寄怀曹雪芹》诗:“劝君莫弹食客铗,劝君莫叩富儿门。残杯冷炙有德色,不如著书黄叶村。”胡克家联更多的是吊挽李湘弦,而龚西原的联,则写出了文学家舒梦兰内心的悲凉感受。至于“仙”与“神”的借对,及其全联的精致妙对,倒在其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