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曾看到一个有众多联友参与的命题撰联,许多联友的作品中以“世界”对“中华”,被评为有“瑕疵”。这引起了我的兴趣和思考,即这两个词组究竟能不能对仗?
“世界”一词并非现代新生名词,追溯其源头乃出于佛教。《楞严经》中,佛陀为阿难开示:“云何名为众生世界?世为迁流,界为方位。汝今当知,东、西、南、北、东南、西南、东北、西北、上、下为界;过去、未来、现在为世。”也就是说,“世”代表时间,以过去、现在、未来三世,包括所有的时间;“界”代表空间,以东南西北等十个方位,包括一切的空间。换言之,世界就是时间和空间的概括。
按此解释,现代语法中,世界这个词应当是联合词。从佛教教义中引伸出来,世界这词现在一般来讲指的是人类赖以生存的地球,它的代称有宇宙、天地、寰球、天下、乾坤等。
中华一词,因古代华夏多建都于黄河南北,以其在四方之中,因称之为中华。后各朝疆土逐渐扩大,凡所统辖,皆称中华,亦称中国 。中华这个词在地理层面上,指的是我国全境,但更体现在人文价值,成了中国的代称。
从语法角度看,中华应是偏正词。但它成了一个固定的词组,并成为一个特定的名称。如中华民族、中华儿女等等。
笔者认为,凡固定词组,特别是已经失去原来词义的词组,在对仗时,不宜过分强调其语法属性。应和地名、人名、物名等一样,不必再分偏正、联合等作语法解读,只作为名词对仗即可。其理由如下:
一、从对仗的基本要求看,词性对品即成对仗。名词与名词相对,尤其是固定名词与固定名词相对,当然可视为对仗。比如清末近现代初·梁鼎芬《课儿联》“湘水灵均泪;秦州杜甫吟”,灵均是屈原的字号,与杜甫相对,只要满足平仄即可,根本无须再来分这两个人名的词组结构。同理,世界和中华两固定词组相对,一个代表全球,一个代表中国,也无须画蛇添足,去探究这两个固定词组的语法结构。
二、从古今许多联例看,有些词组,尽管语法结构不同,但出于习惯,常用之于对仗,已成惯例。朱庆文先生在《对联格律学》中提出“义对”概念,指出“专用名词一般很难做到词性相对,但有些如地名、人名等专有名词的运用又是属对中不可回避的情况,好在他们同是名词且指向属性一致,因此前人就创造了义对。”如他举了金圣叹《书斋联》为例:
真读书人天下少;
不如意事古今多。
其中“天下”与“古今”从字面的词性、结构来说,都难以属对,但两词纯为时空意义属对,没有考虑词性、结构因素。
这种联例在古联中是不少的。如 清·丘逢甲 《将之南洋,留别亲友 》联:
大海从新开世界;
群山依旧拱中华。
再如《次韵再答宾南,兼寄陈伯严》联:
竞争世界怜天演,
寥落中原怆国魂。
还有清·章甫 《抚水仙操》“一曲神洲到,孤帆世界空”,将“世界”与“神州”相对,清·胡天游 《层城》“世界古来余一粟,昆明夜半又飞灰”,将“世界”与地名“昆明”相对,等等,都是这种空间概念的义对。
三、对联的对仗不必处处求工,形式服从意境。《王力近体诗格律学》云:“近体诗受平仄的拘束已经不小,如果在对仗上也处处求工,那么,思想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再者,求工太过,就往往弄到同义相对。”貌似政治性较强的对联,更是如此。这点,就是当今一些知名联家,分寸掌握也是较好的。如吕可夫先生《北京故宫》联:
规模居世界五宫之首,美仑美奂,虽六百年风雨叩阍,知紫禁浅深?黄瓦覆成天下瓮;
地位踞神州九鼎之颠,至上至高,有千万里关河传谕,看青山迢递,红墙圈到日边云。
联中将“世界”与“神州”相对,系空间义对,并未计较前者是联合词,后者是偏正词。就是许多获奖联中,将“世界”与“中华”、“祖国”“中国”(新韵)以及“福田”“鹏城”“南湖”“南丹”(以上均为地名)等相对的举不胜举。如果从词性来看,两者是不同的。
从以上简单分析,足可以说明,对固定的地名、人名和术语,只要满足名词对仗则可,不宜再从词组结构上细分。当然,如果在人名、地名、固定词组中能兼顾到词性相对,更是略高一筹。如佚名题《嘉兴南湖杉青闸小园》联:
诗酒到今怀李白;
园亭依旧访杉青。
李白、杉青(闸)均系专用名词,前者为人名,后者为建筑名。但此联“李”‘“杉”可借用为树木,“白”“青”借为颜色。这类联貌似很工,其实只是多些趣味,纯属“妙手偶得之”,并不能作为硬性要求来看待。
舒甘来,网名屏风,安徽省黄山市黟县人,中国楹联学会、中华诗词学会、安徽省作家协会、安徽太白楼诗词学会会员,中国楹联学会对联文化研究院研究员,高级经济师,黄山市退休公务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