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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时雨:扶筇花外听书声

2020-05-27 22:12:04白藏阁主白藏阁 0条评论

此文写于2013年,在江苏郭殿崇老的鼓励下,谈了谈自己对清联大家薛时雨的粗浅看法。数年时间,白驹过隙,如今郭老业已过世多年。前几日,一个偶然的机会,得到一册薛时雨的《藤香馆小品》,是其子薛葆楹、薛保柽重刊后的版本,在原有版本的基础上又增补了薛时雨百余副对联。摩挲书册,念及昔日郭老的音容笑貌,颇有“木犹如此,人何以堪”之感。于是,重新翻出旧文,发布于此。今之视昔,观点和文字中有很多不妥之处,也一并保留不做修改,只是更正了几处明显的错别字。此外,有些当时没有或无法考虑到的因素,以“案”的形式补在文后,也算增加一些信息吧。


薛时雨,字蔚农,号澍生,晚号桑根老人,安徽全椒人,生于嘉庆二十三年(1818)。道光二十三年(1843年)中举人,咸丰三年(1853)举进士,历任嘉兴、嘉善知县,后任杭州知府。薛时雨曾主讲杭州崇文书院,后于光绪七年(1882)主持重修醉翁亭。光绪十一年(1885年),薛时雨因病卒于南京,遗体被运回故乡,安葬于全椒。(案:薛时雨或生于十月二十七日,载于《咸丰癸丑会试录》)


 薛时雨著《藤香馆集》,内附《藤香馆诗抄》四卷、《藤香馆诗续抄》二卷,《藤香馆词》二卷。亦有联集二卷传世,收于《藤香馆小品》之中(案:薛时雨去世后,其子薛保楹、薛保柽增补薛时雨生前联作,记续上、续下二卷,与《藤香馆小品》合刊)。



薛时雨的联集中,收录了自己320余副作品(案:重刊的《藤香馆小品》补录薛时雨139联),题材包括题署、酬赠、庆贺、哀挽等等,句式字数上,既有单分句的五、七言,二分句的四四结构、四七结构等,也有多分句的中长联,甚至百字以上的长联。


可以看出,薛时雨的作品,题材宽泛、句法多变、数量可观、风格明显,又有名作流传、联集行世,可以算是十分重要的联家。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薛时雨比一些题材单调(有些人的作品中几乎全是挽联,或全是集句、集字联)、句法单调(全是五、七言,或全是清言小品似的四六结构),或没有联集传世、作品张冠李戴现象严重的联家,更值得重视,也更值得研究。



薛时雨的对联有江浙文人之风。虽然全椒不属江浙,但是薛时雨仕宦、游历,多在江苏、浙江二省,其联风亦近。这里要岔开一句,在古代,对联被视为小道,茶余饭后,难登大雅,文人大多余力为联,所以收集者少,研究者更少,严格的风格论自然也就很难形成。但是若放松一些,其实还是很容易感受到地域对联风的影响——与江浙一带的联风不同,湘楚之地的联风则是典雅厚重,王闿运、曾国藩都是其中代表。当然,地域仅是影响联风的一个因素,经历、身份等方面也不容忽视。若彭玉麟、胡林翼之武将手笔,梁章钜、俞樾之学人手笔,林则徐、左宗棠之名臣手笔,李渔、袁枚之才子手笔,吴恭亨、钟云舫之村塾手笔,不一而足。依然回到薛时雨。对于联,薛时雨仍未脱时人囿界,并未十分看重,其《藤香馆小品》中,开篇便言“楹联小道也,酬应之作,无当学问”,便连结集也是“友人杨晓岚文学,代为掇拾”,不得不说是一种遗憾。


前面说了江浙联风,这里不妨再多说几句,总体来看,有清一代,江浙联家中有盛名者,俞樾乃集大成者,或不宜以地域论;李渔处明末清初之间,联语毕竟尚未成熟;袁枚才子气甚重,然其联似未成风格;郑燮以险怪取胜,联则稍有未尽人意处。如此看来,真正江浙联风的代表者,大概要数薛时雨与范当世二人了。当然,这也是我的一家之言,未足深究。


(案:关于楹联流派,民国著作《古今楹联名作选萃》的序言中有一段话颇有见地,我将其摘录于下,遗憾我当时并未注意:清之中叶,上有彭纪、下有袁梁王郑,颇多可颂之作。论者犹谓彭纪王郑浸浸乎已合联体而未尽粹;袁梁则琢句安辞尚不脱五言七言诗之余习。咸同两朝为楹联极盛之时代。曾左彭郭,干戈之余未尝忘情于此事,勾心斗角,各擅胜场。而曾尤自负雄而能浑,文正有焉。同时薛、俞独能别辟町畦,洒脱自喜,以风致取胜。唯俞晚年之作,纯任自然。学之不善,致流入率意一路,要皆一代之作者也。继此有南通、晋陵两派:南通一派,范氏肯堂、张氏啬翁,异军突起,能以气魄制胜群雄,直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晋陵一派,群贤辈出,清奇浓淡,无体不备,无语不遒。于以上踵洪赵、下蹴咸同,洋洋乎有观止之叹焉。)



薛时雨传世之联甚多,尤以山水、酬赠诸作为佳。其联有青衫文士之风,清雅蕴藉,风致翩然,重才思、重情韵,往往无挖空心思之想,亦无百斧千凿之句,然信手而成,即能左右逢源,齿颊留香。《晚晴簃诗汇》中称薛时雨“其诗亦如西湖山水,清而华,秀而苍,往往引人入胜”,窃以为移用至其联作,亦甚妥帖。此处,仅举薛时雨题崇文书院与沧浪亭二联为例,略见一斑。


题西湖崇文书院

讲艺重名山,与诸君夏屋同栖,岂徒月夕风晨,扫榻湖滨开社会;

抽帆离宦海,笑太守春婆一梦,赢得棕鞋桐帽,扶筇花外听书声。


薛时雨曾任崇文书院主讲,故有联于此。书院联一般庄重典雅,崇圣贤、明教化。此联却略有不同,风流倜傥,文韵翩翩。可见,薛时雨非昌黎般夫子,却似东坡一流人物。上联以“讲艺”开篇,“夏屋同栖”言学问之切磋,第三分句一转,“月夕风晨”便生文韵,“扫榻”二字尤见风流。下联则更加大胆,“春婆一梦”和“棕鞋桐帽”都是苏东坡之典,见作者豁达之胸襟,收句“扶筇花外”四字更是风雅非常,“书声”二字则照应上联的“讲艺”与“名山”,扣回主题,不离书院。全联布局精妙,仿佛信马由缰,却能回环照应,给人以层次感。文字则回味绵长,翩然得韵。至于细节之处,若“山”与“海”、“夏”与“春”等处的精巧对仗,更不必多言。


题沧浪亭

百花潭烟水同清,年来画本重摹,香火因缘,合以少陵配长史;

万里流风波太险,此处缁尘可濯,林泉自在,从知招隐胜游仙。


沧浪亭为苏舜钦故宅,四万贯购园一事所传甚广。薛时雨却不从此落笔,而是上联直取四川百花潭。百花潭在杜甫草堂畔,杜甫曾有“百花潭水即沧浪”之诗。薛时雨此联即由此发端,巧用“沧浪”之名,故有“烟水同清”语。“画本重摹”承起句,言景,“香火因缘”启结句,言人。作者将杜子美与苏子美同置沧浪亭中,自显身价,而二人同字子美,更是一般妙处。想到“子美”的立意不难,但能将其与“百花潭”捏合到一处,情景相生,殊非易事。下联依旧从“沧浪”二字做文章,引《渔父》诗中“濯缨濯足”之意,再反用左思“濯足万里流”一句,言风波太险,不若归隐山林、忘情山水。全联构思巧妙,几个典故奇趣横生,出人意料却无刻意之嫌,作者信手拈来,仿佛中军帐中运筹帷幄,足见胸中丘壑。



古代文人对联语不甚重视,像彭玉麟、张之洞均有结集时自删联稿之举,《楹联丛话》的作者梁章钜、《古今联语汇选》的作者胡君复都未有联集传世。同时,研究者对联语亦不甚重视,这从对联不入文学史、对联系统性评论甚少、对联文献整理极不规范等方面都可看出。而研究对联最基本的——对联集的整理工作,更是举步维艰。这有几方面的原因,一是流传至今的联集少而难见,二是拥有资料者不愿意共享,三是缺少整理联集的人力、物力等。当然,这些都是客观存在的原因,所以也只能期望广大研究者同心协力、不私所有,共同为对联文化传薪继火。


薛时雨是我最喜爱的联家之一,但平日所见之薛时雨联作,十中不得一二,所以一直便想求得《藤香馆小品》一观全貌。这个愿望数年都未能实现,当我以为机会渺茫之时,得张小华博士相告,南京图书馆中藏有《藤香馆小品》一书,并愿为我抄录。兴奋之余,曾作“清凉山色晚来疏,形迹秋风与故庐,今日席前新酿酒,十年劫后未焚书”一绝以赠。惜张博士工作调动,离开南京,此事亦无法继续。


去年,江苏省楹联学会副会长郭殿崇老闻我之意,于是不辞辛劳,多次至南京图书馆中抄录,校对之后又转为电子版发送给我。后来,闻郭老身染重疾,愈感其情。我年少轻狂,曾旅居南京,多蒙郭老照顾,青眼提携,今近十年矣。可惜我才薄性懒,一无所成,每念及此,便羞愧不已。数载之前,郭老曾嘱我作对联风格、流派之研究,然我今日尚未动笔;数月之前,郭老又嘱我作薛时雨对联之研究,然我亦拖延未成。直至今日,方有此文,既鄙且陋,既愧且感,聊以为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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