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张大千画名太高,所以其它许多才华,常常为画名所掩,致令在大众中口碑不是甚多。大千楹联的遭遇,就正是如此。
大千楹联在中国楹联界有何地位?数十年来模糊不清,争论颇多。要解答这个问题,核心有两个:一个是大千楹联作品的水准如何?另一个是大千能否算得上是楹联家?
下面我们就大千楹联地位问题,在此作个粗浅的探讨与剖析。
一、张大千楹联集锦
张大千一生创作和书写的楹联颇多。我们现已收集到近五百副。我们仅选取部分集锦于后。
《石门铭》集字联:
踵羲皇而齐泰;
体虚静以储神。
《张黑女墓志》集字联:
立脚莫从流俗走;
置身宜与古人争。
赠联:
百岁之人曰上寿;
一门以内有大和。
人到万难须放胆;
事当两可要平心。
自支苇屋容花月;
也拟渔舟卧水云。
集句联:
稍闻吉语占农事;
欲遣吟人对好山。
只因买得青山好;
不如却趁白云归。
摘句联:
春如短梦花无语;
潮涌寒光月有声。
吟歌云鸟归樵谷;
卧爱神仙入画家。
黄山归来自题联:
重来玉宇胜寒客;
两到黄山绝顶人。
赠晏济元:
感旧已无辽海鹤;
怀乡忽听蜀山鹃。
松下高士题画联:
何必文章惊海内;
稍怜林壑念闲身。
巫峡云帆题画联:
断雁不传云路信;
寒径自引客舟来。
唐汉史题联:
清时有警唐天宝;
乱世多才汉建安。
南岳祝融峰题画联:
上方钟磬松杉合;
绝顶晨昏日月明。
挽于右任联:
四海一髯,伤心系天下;
九州万劫,无泪哭先生。
晚山凭眺题画联:
落叶黄遮径;
夕阳红满山。
岭上踏云题画联:
月当溪下出;
云听脚根来。
灯会题联:
峡束沧澜贮日月;
岩排红树巧梳妆。
自题联:
五洲行遍犹寻胜;
万里归迟总恋乡。
贺冯友兰八十五寿联:
文章醉我非关酒;
风雅宜人不在山。
梅花照题联:
月浸繁枝香冉冉;
露浮红萼晓团团。
配画联:
玉宇星河照兰室;
春城风雨接花朝。
大千楹联作品,既是丰富多彩的,又是高雅深邃的。他从一九一九年创作第一副联开始,在此后六十余年的生涯里,作品源源不断地涌现,他将联与诗、书、画巧为融合,相映生辉。在联中穿插应用古诗、典故颇多,故而其文风高雅,格调清丽,令人耐读喜赏,不忍释卷!
二、被人忽视的联家
历史误会了张大千!
作者、作家、联家误导了大众!
在很多场合,在很多时候,大千是位被人忽视了的楹联家!
被忽视之一:作家们的指联为诗
大千写出来的作品,是联或是诗?这需要有个正确判断。如果指联为诗了,那大千的楹联作品就会减少,或者甚至没有了。如此何能让大千在联界立足呢?把大千的联判读为诗,这真还不是个别现象。
一生有九十部作品面世的大作家,进过八德园,访过环荜庵,多次涉足摩耶精舍,可在《张大千梅丘生死摩耶梦》一书中,他却如此写梅丘:“张大千将此石题名‘梅丘’,······亲笔题写,精工铭刻,还作了一首诗‘独自成千古,悠然寄一丘’。从诗意中看······”———这里指联为诗了。另外一位大作家在《张大千的风流与传奇》一书中,除同样将梅丘联指认为诗外,还在大千题书的玉盘联
春归大地千山秀;
日照神州万木新。
图片下写:“张大千诗词玉石盘”。这就又把联指认为诗词了。在《张大千诗词集》一书中,作者将大千题画联(赠张群的山水、花卉册页十六件)等误称为断句、绝句;而按作者在前言中的解读,断句是包含在诗内的。
被忽视之二:梁羽生的粗心误判
在江湖上享有“梁大侠”美誉的著名武侠小说作家梁羽生,在楹联界也堪称是大腕级的人物。在一九八三———一九八六年间,他于香港《大公报》上连载《联趣》,后结集出版书名叫做《名联谈趣》,全书共九百零二篇,其中连续的九篇,都与大千有关。书中第三十篇小标题为“张大千常写的对联”。这里对大千联家地位评论的结语是:“他自己虽然不作联语,但却喜欢书写对联”;“张大千自己虽然不作对联,但我却在刊物上见过他书写的一副集句自寿联。”
梁大侠说得很明确:大千“不作联语,但却喜欢书写对联”。那么,书写谁的对联呢?大侠没有明说,但这里不言而喻的是,书写他人的对联呗!当然还说他偶尔也写过集句联。梁大侠在这里显然粗心误判了,纵观大千一生写联又何至于如此呢?
被忽视之三:冯幼蘅的模糊误读
冯幼蘅女士何许人也?她是大千的英文秘书兼助理。她以在大千身边的亲见亲闻,写过一篇题为《大千居士谈对联艺术》的文章。文中称大千“是标准的对联迷”,讲他在家、在医院,都对来客大谈对联艺术,把他记得的一些前人妙对佳联,吟诵给朋友听。冯文在段落标题“张大千喜书集句联”下,列举了几副大千常写的对联。这些对联中有集句联、摘句联,也有大千的自撰联,不过这位精通英文、却并不一定精通中国古文的秘书,又哪能辨别得清这种联、那种联?而只能模糊笼统地概括为好像都是古人的句子了。在如此情况下,冯秘书除封赠大千为“对联迷”外,对大千楹联的结论是:“他本人虽然不创作联语,但却喜欢书写对联。”
如此,楹联圈内人梁羽生与大千身边人冯幼蘅,观点一致,且有意思的是:冯秘书的观点,还被梁大侠引用在了自己的著作中。
被忽视之四:联界传播梁、冯观点
一个楹联圈内人,一个大千身边人,他们的观点和结论,被许多大部头的楹联专著所采用和传播。在《详说对联》一书中,将梁题“张大千常写的对联”,改为“张大千的集句联”,除删掉了梁的人称表述若干字外,其余全部借用梁文。《古今对联故事大观》一书中,对大千定下的评语是:“张大千不大撰对联,但却是‘对联迷’,喜欢‘话联’、‘书联’。”《中华对联大全集》一书,收入大千对联一副,而在“联外闲话”栏目下,用五百字介绍了大千,其文详说了张的绘画成就后,接着写“无论是诗词、篆刻、书法等,他都无所不通。”这就是说,大千的诗、词、书、画、印等全部点到了,但就是不肯加进一个字:“联”!
有本《张大千诗词集》专著,特列专章收录了大千对联七十一副(有重复和不合格的两副我们未计),看来是很重视大千对联了,但在作者二点四万字的长篇之前言中,提及对联的份量之轻(仅是一笔带过而已),显然与他列对联专章的初心,极不相匹配!作者尊封给大千的桂冠有:画家、诗人、书家、篆刻家、收藏家、旅行家、探险家、摄影家、美食家、烹饪家、美术家理论家、美术教育家、古书画鉴赏家、中国园林艺术家等共十四顶,但就是缺少词人和楹联家!
大千的若干集句联、摘句联,还被一些人误读为是抄写前人的诗句、文句。
综合上述所列,张大千“虽然不做对联”、“不大撰对联”,但却是个“对联迷”,喜欢“话联”、“书联”。如此而已,岂能期望称他为楹联家呢?真是历史误会了张大千!
三、独特出众的联家
鉴于大千在楹联方面的杰出作为,他入列楹联家当之无愧!
一九九二年出版的《中国楹联家大辞典》,对张大千评语四句话:“工绘画,精书法,娴诗词,擅楹对。”
一九九九年出版的《中国近现代名家名联》,收入张联十三副,其评语为:“联语与书法并存,多简短而含蕴,格调清新。”
二零零三年出版的《楹联》,收入大千联十二副。
二零一四年出版的《中国对联集成·内江卷》,杨方德担任了编委,书中收入大千联一百一十多副。
根据我们近些年的又多方收集,眼下定稿的《张大千楹联集》,已集有大千楹联作品四百多副。鉴于此,我们对大千楹联地位问题的判定是:
张大千是位独特出众的楹联家!
张大千对联的独特之处是:一、题画联最多,在他的对联作品中占了过半。二、古色古香的国学韵味极浓,大千联中集句联、摘句联甚多。 三、大千还善于运用古人轶事、典故。
鉴于以上所述,张大千楹联,实乃起源于读万卷书,扎根于广知博识,运用于灵活贯通,落实于传承创新。读大千楹联,颇有古今交融、时空穿越的美好感觉和享受。这里,既有千百载传统继承的基因,又有数十年开拓创新的元素。
所以我们敢说:张大千是位当之无愧的楹联家!而且是位杰出的、与众不同的独特楹联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