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班回到家,爸爸告诉我,黄荣章先生要过来坐一坐,他新近一本有关对联的书由广东教育出版社出版。
“对联的书……爸,我小时候老在看的那本《古今楹联拾趣》在哪?也是荣章叔编的呀!”“好像被哪位文友借了没还,记不清了。”
三十年来搬了三次家,连报纸杂志也跟着搬,可偏偏漏了这本书,真可惜呀!我不禁嗔道。
有幸读到《古今楹联拾趣》的时候,我还是一个小学三年级的学生。本来以为楹联是老先生的专利,小孩子哪里看得下去,谁知一打开来就被吸引住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记得里面讲的一个小故事:明代翰林学士解缙小时家住曹尚书府的竹园对面,于是解缙便在大门上写了一联:门对千竿竹;家藏万卷书。曹尚书不爽,命家人把竹子砍去一截,解缙就在对联下增加一字:门对千竿竹短;家藏万卷书长。曹尚书遂把园中竹子全部砍光,解缙又添一字:门对千竿竹短无;家藏万卷书长有。像这样诙谐的联话书中俯拾皆是。我们无须考究因联砍竹是否可信,因为借助这些小故事,楹联插上了传播的翅膀。
自问不是记性好的人,这么久了还记忆犹新,皆因“话须通俗方传远;语必关风始动人”。黄先生当年披阅了海量的报刊,慧眼识珠,精选古今联话近三百篇,因而内容丰富且雅俗共赏。
鲁迅说过,我们是个文字游戏的国度。那本和当时语文课本一般大小的《古今楹联拾趣》,故事风趣生动,联语精巧别致,让我在“悦读”中感受到民族文学的妙处,引我走进“文字游戏乐园”。
双手接过新鲜出炉的《劝世贤联》,我又提起那本老书,黄先生说:“也有文友跟我讨,我到旧书网上买了一本送给人家。”哦!对哦!!看我这个榆木脑袋,整天只知道淘宝当当亚马逊,怎么没想到老夫子旧书网呢?
立马上网,输入书名,还真有!有五品,七品,还有全新,当然要全新的,30元,拍了!四天后书就挂号到了。久违了,久违了!摩挲着封面,封面是丰子恺的一幅漫画,素净拙朴,一下子把人带回安闲的旧时光,翻开内页,页面已泛黄,封底定价0.60元,印数19.6万册,花城出版社出版。
黄荣章先生编这本《古今楹联拾趣》时,还只是中山大学中文系三年级的学生,国学泰斗商承祚亲自为其题签书名并作序,商教授对后学的殷殷寄望浓缩在序言短短四百字,平白如话却又字字珠玑。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学生出书十分罕见,一本学生的编著,能得到国宝级人物的嘉许和推介,可见其水准和质量之高。难怪黄荣章先生的大学学友林伦伦教授说当时同学们都“羡慕死了”。
俗话说,板凳要坐十年冷,可当今的图书出版界已经变成“一本太仓促的书”,市场化的大潮裹挟了太多的泥沙。“是真读书,瞒不过天聋地哑;作大学者,撇得开利锁名缰。”30多年来,黄荣章先生从未停止对联语的研究整理,新书《劝世贤联》就是他从浩如烟海的诗、词、曲、联中沙里淘金编辑而成的,它凝聚了编者三十年的功夫和智慧,真可谓“三十年铸一剑”。一千多副短小精悍的妙语佳联脍炙人口,耐人寻味,而且分门押韵,读起来朗朗上口,易于记诵。尤为难能可贵的是,通俗读本有着“工具书”的功能:对个别难懂的字词句,参照词典及一些名句书籍,予以注释;每副联语均注明撰者及出处,而这几乎是以前出版的贤文类书所欠缺的。这让人想起《人民日报》曾载文点评那本《古今楹联拾趣》,对其注明出处之举大加赞赏。编者极其勤勉的耕耘和敢啃硬骨头的治学精神,赋予了这两本书同样的品格。
1982年的小县城,课外读物少之又少,这本《古今楹联拾趣》开启了一个孩子喜爱文字的心窍;在读书市场精装本珍藏版满天飞的今天,这本素朴的小册子像一位老朋友一样又回到我的身边,我不禁掏出笔,在扉页上写下:“儿时读此书,念念不能忘。今从网购得,似见老朋友。”
如今,《古今楹联拾趣》和《劝世贤联》两本书就摆放在我的桌面上,旧书,新书,老朋友,新朋友,一谐一庄,他们相逢,准会发出会心一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