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临近,单位组织义务写春联送给职工群众,领导让我参与写春联,这勾起了我年少时在村庄挨家挨户写春联的往事。
那时的春节,对联基本上都是手写的,鲜有印刷品。即使找不到人写,买来的也是别人手写的。记得儿时,我家的春联都是一位瘦瘦高高的堂哥写,堂哥大概上初中,一笔字写得刚劲有力。每每前夕春节,一个村庄的对联基本就他一个人写。每到小年过后,只见他右手提着一个小布袋,左手拿着一个小碗,小布袋里有一大一小两支毛笔和一大瓶墨水,碗是用来装墨水的,墨水用碗装着好下笔。往往整个小村庄过年的气氛在他忙碌穿梭,挨家挨户写对联的身影中达到高潮。时至今日,我仍清晰地记得他写对联的场景,每到一户人家,先是数门,哪个门是对开的,哪个门是单扇的。然后裁剪纸张、叠方格,倒墨润笔,翻开一本泛黄的对联大全,躬着腰,握笔悬空,须臾间,一幅修长修长红底黑字对联便完成了。我除了看堂哥写对联外,还有一个小小的任务,就是他写的时候,我拿着红纸上端的两角,他写好一个字,我把红纸向上移动一格,确保他能写得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刚开始他在我家写,我帮移动,后来他到谁家写,我都跟在他后面帮忙,以至于村上的人都说我是“小学徒”。
正如村上人所说,在堂哥因家庭困难初中未毕业出去打工后,我真的“接了班”,开始如他一样给村里人写对联。在堂哥的耳濡目染和被村上邀请写对联“荣耀”的驱动下,我也喜欢上了写毛笔字。从小学四年级开始,我就攒钱买废报纸和笔墨,练习毛笔字,那时也没有对着字帖练习的意识,更多的时候是对着家中门上堂哥的字模仿。就这样,在堂哥离开村庄后,每年小年后我也拎着一个小袋子,拿着一个小碗,挨家挨户地写对联。当然,最初也有裁坏纸张,写得弯弯扭扭不好看的时候,好在庄上的人从来不计较,在我来看写得最糟的,他们都毫不吝啬的夸我,尤其是春节亲戚朋友来拜年的时候,也会指着我说:“我们家的对联,就是这个小娃写的”,至今想起,都觉得那是无比的荣耀。为了写得更好,我买了一本字帖,模仿练习,就这样慢慢跟书法结缘了。
上初中的时候,我依旧每年写对联,以至于哪家多少道门,有几扇单门几扇双门我都了如指掌。庄中人也不再邀请我到家中写对联,只要把买来的红纸往我家中一丢,写好了来取就行了。这事给我的母亲带来了很大烦恼,春节前是家中最忙的时候,要打扫卫生,自制豆腐、年糕等年货,而我在家中堂屋和大小房间的地上,甚至是床上都摆满刚刚写好,需要晾干的对联,这给母亲干活,甚至走路带来极大的不便。但母亲也为我能给人写对联感到自豪,纵使有再多不便,却从来没有反对。
后来我到县城上高中,春节的时候回家,还帮人家写一些对联,但越来越少,很多人赶集的时候顺便就买了,也免得买了红纸再找我写的麻烦。
时光翩迁,庄上再也不是齐刷刷的“汪体”对联,大多是金光灿灿的,制作精美的印刷品。直至最后,整个庄上就我家和外公家是我手写的对联。待我上大学后,每年春节回家因笔墨不备,自己家也懒得写了,索性买了省事。
因为写对联,也许也是最初的虚荣心,我爱上书法,从小学到大学,我的一笔字曾获得老师同学无数的赞扬,即使考试没有考好,也被老师调侃:“字写得很漂亮,可惜就是不对”。
工作成家后,笔墨早已束之高阁,偶尔写写也是信笔涂鸦,日常工作基本都是敲键盘,钢笔字都写得很少,不必说毛笔字,更不必说写对联了。今晚回去一定研墨润笔,为了在同事面前能写出像样的对联,更是重温这美好、温暖的记忆。